赤成

【喻黄】Fade away

　　
　　【我还是来点文艺的XD】
　　【给天天的生贺】
　　
　　
　　【1】
　　今日之我非昔日之我，亦非明日之我。
　　——约·霍姆《道格拉斯》
　　
　　
　　
　　【2】
　　黄少天习惯性看向挂钟的时候，店门口的猫头鹰风铃就像赴约一般响了起来。来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推开红木门，胸前还别着一朵妩媚的玫瑰，朝他腼腆笑笑。好像很不好意思。
　　
　　但是非常庄重。
　　
　　黄少天愣了一下，吃惊于他的穿着。
　　
　　这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如此。那时这个人非常轻柔地推开门，像是怕惊动了沉迷的每一本书，踱步过来，轻车熟路到一句话也没说。
　　
　　店里书籍缓慢腐朽的陈味就跟在他的身后飘荡。
　　
　　开了这家书店这么多年，当时黄少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和它气味相投的人。很有年代感，很沧桑。他的目光完全无法离开这个神秘的人，而且奇怪他的面生。
　　
　　那个人兜兜转转，挑了放在角落里的一本古旧的，转到店门口来付钱。面容温和，发丝和他的动作一起晃悠，笔挺的黑西装衬出白皙的皮肤，手里还拿着怀旧风牛皮手帐。
　　
　　这本书是黄少天从老家一个古稀老人那里得来的，日记一样记载了平凡的爱情。“没想到还会有人要啊，”黄少天打包，“虽然写得挺好的，故事还是俗套。”
　　
　　见黄少天一直脸色奇怪盯着自己，他竟也挑眉熟稔地打起招呼来：“我就知道我会吸引你的……我姓喻。”
　　
　　黄少天猛地好紧张，脸上红彤彤地充着血，说不出一句话来，连忙扯下打印好的账单放进袋子里，双手捧着鞠躬送给他。“赶紧走，不要靠的这么近啊宝宝要挂了！！！”黄少天在心中默默呐喊着。
　　
　　谁知男子不但不接，还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难题：“店长，你相信穿梭时空吗？”
　　
　　
　　
　　【3】
　　黄少天当然相信，他可是科幻文学的忠实书迷。所以他想也没想就坚定地点头。
　　
　　大概只有能自由发散的科幻符合他的脑回路吧。
　　
　　大概时间也是一个不得了的东西，根本看不见，但是旋转在风扇的页片里，和风一起吹出来，然后随着飞鸟鼓动的翅膀消逝。文字是为数不多，叫人比较真实可切眺望它模糊不清的样子。
　　
　　特别巧的是，被他称为“喻先生”，后来又逐渐演变成“喻”的这个人，同样也爱科幻，而且有过亲身体会。
　　
　　喻先生有一份特别的时间工作，听说某次重大的转折后发现的。那一次喻先生告诉他的时候，黄少天简直羡慕嫉妒恨。
　　
　　其实不用他说，黄少天也早该知道了。喻先生每次来到店里，穿着打扮完全不同，有趣又吸引眼球。
　　
　　有时像中世纪的巫师，袍子上遍布繁复的咒文，镶着金丝银丝。挥挥袖口端起咖啡杯的时候，都能带起一阵风。
　　有时又像十九世纪的绅士，银灰色的小礼服，高贵典雅。圆圆的礼帽，扣在随意绑起的头发上，不小心还留下几绺在眼前。
　　他有过大学生那种毛糙的时候，会和黄少天争吵不休。也有白发苍苍眼角填满皱纹的岁月，坐在沙发上举着一本书，一个下午不说话。
　　
　　黄少天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不一样的喻先生，但是一如既往地引人注目。在书页翻动的缓慢过程中，他好像参与了他的变化。
　　
　　喻先生几乎每一次来访，都会带一些木雕泥塑或者丝绸瓷器或者机械的小玩意儿给黄少天作为礼物，很合黄少天的心意。黄少天也就相应地回赠以咖啡和书。
　　
　　得知黄少天犹爱玫瑰后，他就总是捎来一朵。往往是刚折下的，火红的花瓣上还残余水珠。大概还有时空缝隙里的秘密味道。
　　
　　每一次，像老情人一样自然而然。
　　
　　黄少天把这些玫瑰插在一个空着的琉璃瓶里，每天洒水。迎来新的一朵，取出旧的一朵。做成书签也好，晒干泡茶也好。
　　
　　坦白来历之后，喻先生在喝咖啡看书之余，还被要求定期给黄少天讲一些前所未闻的新奇故事。黄少天整个人完全处于“啊哈哈哈哈！”“唉唉唉这个有点牛掰噢！”“我也能去就好了……”的状态。
　　
　　喻先生看着开心的黄少天，会很开心。
　　
　　
　　
　　【4】
　　然而今天的喻先生尤其不同了。
　　
　　他虽然还笑着，但是能感觉得到悲伤。黄少天看着他还年轻帅气的脸庞，吃惊地发现他老了，从目光里投射出来的慵态怎么也藏不住的。
　　
　　喻先生坐在了老地方，没有拿书，而是靠在软椅上等着磨咖啡的黄少天。咖啡豆的醇香混合着等待的耐心，停留了很久。
　　
　　他接过黄少天递过的一杯拿铁，然后递出他一直拿着的牛皮手帐。
　　
　　黄少天不止一次注意过这本大大的手帐。很多时候喻先生会在上面记笔记和日常，而路过的黄少天就能瞥得几眼。喻先生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递给他看，只限于前面一部分，后面好像涉及到隐私，被用一个大夹子夹起来了。
　　
　　今天再拿到这本手帐，黄少天发现，夹子不见了。喻先生微笑示意他看什么都可以，但要先翻开第一面。
　　
　　还没动手，黄少天又想起来，有一个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细节：当时被夹起来的部分上标有日期。仔细一算好像就是今天。
　　
　　【2016年8月10日】
　　
　　 黄少天压抑住好奇心，喝了一口咖啡，还是先翻开了首页。那里写着一封给他的信。
　　
　　
　　
　　【5】
　　【少天，……】
　　
　　“诶好神奇啊喻先生，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全名呢！”“嗯，你之后告诉我了……”
　　
　　【少天，我很庆幸再一次遇见你】
　　
　　“再！啊喻先生，我们以前……不，我是说以后认识吗？”“嗯，而且很有缘。”“……”
　　“少天，等你看完再发表意见，好吗？”
　　
　　【……黄少天，我用后半生爱你，然后转过来用前半生去追你，感觉好像把谈恋爱的过程倒过来了……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所以在我们白头偕老你离开我之后，我选择参与你没有遇见我之前的时光……】
　　
　　【……我到各个地方各个时空去寻找你喜欢的东西，然后回来给你。每天只能见你一次，但是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我们五十岁还在拌嘴的日子，不平庸也不斑驳……】
　　
　　【……然而今天我要离开了，命运的轨迹还在继续……我一直觉得时间是个很美好很神秘的东西，它能让我得以遇见你，然后爱上你……】
　　
　　
　　
　　【6】
　　黄少天再抬头的时候，面前的软椅上已经空荡荡了，拿铁还散发着余热。空气里还有没有消散干净的尘灰萤火，软椅上落下一支他爱的玫瑰。
　　
　　他抬头看那个故意放在显眼位置的琉璃瓶，玫瑰花鲜艳得刺目。他没有再翻那本手帐，而是把它搁置在书架最隐秘的地方。
　　
　　呆滞地望着空中许久，黄少天今天准备早些关门了。
　　
　　然而猫头鹰风铃响了，红木门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在黄少天的眼帘里，出现了一个不那么熟悉的喻先生。即使他还没有说话，黄少天就已经知道他是新的喻先生了，因为他没有喊他少天，也没有直接去找书坐下，而是尝试问：“这个地方有《XXX》吗？”
　　
　　黄少天为他搭梯子从很偏僻的书架上找到了，他还是把他当成老朋友。即使在看过那份情书后，大概从老朋友升级到了老情人。
　　
　　崭新的喻先生说“谢谢”，然后是面对初次见面有好感的人的套路：“我叫喻文州，你呢？”
　　
　　“啊啊，原来是这个时候认识的，”黄少天心里暗笑，自然地回答：“我叫黄少天，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7】
　　喻文州的手里拿着熟悉的牛皮手帐。
　　
　　黄少天好几次忍不住偷偷看向它，小动作做得特别隐秘，还是被喻文州发现了。那个显得很新的手帐被善解人意的喻文州递了过来。黄少天翻开了。
　　
　　前面一部分是空白，直到中间黄少天记得用夹子的那页纸上才有字。只有一面。
　　
　　【2016年8月10日】
　　
　　喻文州解释说：“我比较喜欢从中间开始用本子”他笑了笑，“感觉是有些怪怪的。”
　　
　　黄少天这才接着低头看。
　　
　　【我发现了一家很好的书店，那里应该有我要的书，而且听说店长人也很好，希望能好好相处吧。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
　　
　　是的，今天是一个新的开始。
　　
　　
　　
　　【8】
　　黄少天对着莫名其妙的喻文州，突然好想哭。
　　
　　命运的齿轮不停地转，不知道到底是谁先缠上谁，纠结不清。他和新的喻先生相遇，这之前有一个老的喻先生。而新的喻先生和他在一起，最终变成老的喻先生返回来找他。
　　
　　这一层时间的迷雾无涯，吹不散，拨不开。但是不苦涩，没有痛苦的挣扎，反而甜蜜到让他沉醉入迷。
　　
　　一个人从出生与时间相伴，然后终老。最长情的喻文州和最长情的时间此刻都在他身边，然而他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抓住这看上去又近又远的东西。
　　
　　黄少天决定试试吧，他鼓起勇气问：“喻先生，你相信穿梭时空吗？”
　　
　　得到的依然是肯定回答。
　　
　　
　　
　　【9】
　　“好吧。那么，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