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成

(๑˙ー˙๑)

【喻黄】琵琶行-叁

【未成曲调先有情】

  晚庭宴会开始了。
  黄少天跟在喻文州半步后侧进了太湖庭。
  太湖庭的席位在文人雅士的心中地位,大约就是士兵眼里商讨秘密军事的大营。神圣不可侵犯,然而又让人忍不住去窥探。
  晚庭这样重要的场合,三番五次邀请黄少天来到太湖厅就宴,即使被拒仍然不管不顾。黄少天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廊道旁侧的文人认出了黄少天,纷纷瞪大了眼睛,安静的风随着他的身影拂遍了道路,嘈杂的讨论一下子停住了。没有人指手画脚,四处寂静张望,倏忽间只剩下从容踏过的脚步声。
  
  
  黄少天这时才知道喻文州在文人中也是富有名声的,因为那些投向他的目光,多多少少捡起了喻文州的身影,那些渐渐议论起来的话语里也夹杂着“喻”这个国姓。
  这个国家的文人是极端苛刻的,黄少天登时就明白眼前他跟着的人很有几番手笔。“大概文章也有几分功力,不对,怕是非常强势的文章了。”这一番定义下在心里,也就清明了许多,乃至最后他知道了晚庭的主人就是喻文州,也不多大惊奇了。
  
  
  晚庭宴会上从来少有贵族。
  气氛一直很好。
  
  
  四处的学者谈经论道,诗人依靠岁月把酒高歌。月下开着月季的庭院也沾染上风尘的幽香,松枝挺拔挂带着绸缎般的月光。欢笑声和哭颂声顺着和风飘过来,从很远的角落里。
  喻文州默许似的牵着黄少天的手腕,漫步庭中。
  黄少天也侧头望他,看他月光下的美貌,和不自觉中透出的一份傲气。细碎的额发垂落,遮住了一小束明媚视线,然后他挑挑眉,说道:“十二……文州这是干什么?这就要和我私定终身?”
  他本以为喻文州足够聪明,听得懂调侃,然后放开他因交握而滚烫的手。
  两个人的体温就拥挤在那处,好热。
  
  
  谁知沉溺爱情的人都是傻子呢。
  
  
  喻文州的脸竟然还蒙上一层薄红,转头与他对视的眼睛泛出了璀璨星光。顿时两双眼睛之间就隔不了多少距离,连疯狂跳动的心脏也通过目光挨在了一处。
  喻文州微微颔首,说:“是的,少天。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直至鬓发如雪呢?”声音因为情绪而低沉暗哑,模糊了耳线。
  黄少天的心咯噔一下就欢跃起来。
  
  
  爱丝竹之乐的人大多善于表达情感,所以黄少天几乎是眨眼间就发现了自己的异状。他明白这没有来由的心动,难以名状,但是心神舒畅。
  黄少天从来不是个委婉的人,被抓在厚大手掌里的手用了力气反握抓紧,他低声说:“好。”然后他感觉喻文州的情感像被火药击中,突然间就喷薄而出。
  像凶猛泛滥的洪水般淹没了他的心。
  喻文州的手从腰旁环绕上来,将黄少天整个人都按压在温暖的带着异香的宽阔胸膛。他可以听见喻文州满足的微叹。

  
  两个人还走在一起,气氛却有些不同了。一直清新爽口的柠檬水被换成了浓稠甜腻的蜜糖。
  他的靛蓝和他的朱红纠缠在一起,渐渐也分不开了。影影绰绰在庭院里交叠。
  
  
  然后黄少天见到了不久前宫宴的主角,皇家的小格格,喻莞。她穿着鹅黄襦裙,系着一条碧蓝浅纱,正同一个少女对词。脸上的笑容是黄少天近来从黯淡天色中见到的第一抹微光。
  喻文州顺着黄少天停驻的目光看去,眼里也带上的笑意。他的声音和缓,唤了一声“莞儿”,少女听得一清二楚,连忙安顿了朋友赶来。
  她小心地站定在喻文州身旁,眼神却往黄少天身上瞟。
  
  
  “莞儿,这是黄善才。少天,这是我的妹妹喻莞。”
  
  
  喻莞耳朵动了动,眉眼些许的调侃和逗戏,看着两人交覆的手,没说几句话就笑嘻嘻地跑开了。临走时一副心下了然的表情。
  喻文州嘴角藏不住笑意,不知是因为喻莞的灵巧,还是他身旁人的乖顺。
  手还没松开。
  黄少天却是盯住了喻莞离去的身影。
  少女的脸上净是纯良天真,大概还不懂沧桑人事,也没受过无情剥夺和分割。不知是被人保护得好了,还是天性使然,反正弥足珍贵的。她就像无知孩童搅开这一池浊水,使池底碧绿清新的荇草暴露在眼前的枝条,无意间却翻起尘土浑黑。
  喻文州捏了捏他的手心,他回眸一笑。
  
  
  黄少天最终被在场的人请上舞台,他最出名的还是琵琶之事。有小童捧上脂粉,红的。黄少天背过身去,拿着柔软的丝绸拍打上红尘,又微抿红纸。
  他转头坐下,朱颜使此百花凋。
  黄少天的身侧远近放了近百个大小灯笼,做工精致,散发着焕焕光辉。光影交织在他的牡丹袍上,又隐隐约约出现在他的脸颊。他的酒窝在琵琶声中显现出来,扑朔的眼睫投下细碎的阴影,宛如待飞过眉宇的蝴蝶。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朱唇轻启,眼眸微阖。
  “……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 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彷佛照颜色…… ”
  
  
  曲未罢,却见旁侧的喻莞身边猛然冒出一人来,微微耳语。喻莞变了脸色,莽撞跑到隔了很远的喻文州的坐席处,颤抖着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靛蓝袍上的绣花抖动起来。
  喻文州正专注于黄少天,温和地笑着,连转过头看行事毫无大家闺秀风范的喻莞时眼里都有连绵笑意。只是这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凝绝成冰。
  周围的气氛有些压抑起来,连沉醉琵琶的黄少天也抬起头来看。
  喻文州听到喻莞清脆如铃的声音,却好像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宫里出事了!”
  
  
  喻文州和喻莞慌忙退场。
  主人都去了,这晚庭盛宴自然中止。
  黄少天抱着檀木琵琶下台,眼里藏着担忧和慌乱。他刚想开口询问,便有宫人前来引路,直引上马车送回雅客居。
  黄少天看着眼前的人脸色苍白无力,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手指扣弦。
  “公公,为何十二皇子连忙离去,连声告别也不曾说。莫非这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宫人看了他一眼,他便发现自己唐突了,连忙敛声。然而这人却没有忽视过去,语速急促地回答道:“这本不应该我等杂嘴,但十二皇子嘱咐过了,所以…也便可以说……这宫里怕是要变天了……皇上……皇上他病重了!”
  黄少天心头有如炸开巨雷,然而这话题明显不是他可攀谈的,他只能下了马车,呆愣着向雅客居走去。

  夜晚下了暴雨,雨声敲打着窗柩让人烦躁。雨声细碎又狂躁,像是顽童扔出手的石块,敲击着听者的心脏。黄少天睡不着觉,低声细语唱悲曲。
  喻文州怕是料到了他的担心,半夜三更派人来送信,是黄少天识得的他身边得力的人,卫风。
  卫风意在安抚一番,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安宁。
  “皇上他……终究是去了……主子希望黄善才好好休息,不要再烦忧。只是有一点卫风自己想要说清楚……皇上的圣旨没写完,主子和太子究竟站哪一派,还请黄善才多加思量。”
  他的身影随同话语一起隐没在雨夜里。
  
  
  他说的是“卫风”,黄少天却知道这就是喻文州的意思。一个侍卫是不会随意暴露主子的信息的。
  黄少天不傻,喻文州也不傻。
  喻文州温柔体贴,以一种最为曲折的方式,在这个危难的时刻,逼着他做出选择。
  而黄少天不止是他一个人,他的身后站着一群等待时机的文人。所有的人在隆隆如同雷声的倾盆暴雨里等着他的一句话。
  是或不是,走或不走,全在一念之间。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未成曲调先有情。
  情生未绝。
  
  
  【注】:清明节一定要让个炮灰杀青。大家和我一起说说话!

评论(2)

热度(18)